作者：Emma Mawdsley，剑桥大学人文地理学教授，Margaret Anstee全球研究中心主任。
编辑：陈欣宜（“立学术”栏目编译员，浙江大学外国语学院国际组织与国际交流专业22级硕士生）
审校：刘许红（“立学术”栏目编译员，浙江大学外国语学院国际组织与国际交流专业21级硕士生）、杨子煜（“立学术”栏目编译员，浙江大学外国语学院国际组织与国际交流专业22级硕士生）
来源：Emma Mawdsley. (2019). South–South Cooperation 3.0? Managing the consequences of success in the decade ahead, Oxford Development Studies, 47:3, 259-274.
【期刊简介】
Oxford Development Studies（《牛津发展研究》）是著名的同行评审期刊，主要围绕全球社会、政治和经济发展变化情况进行批判性分析，致力于从学术边缘化视角出发收纳高质量研究，其出版研究包含政治学、人类学、社会学、经济学、地理学、历史学等多学科领域。该期刊成立于1933年，时名为Farm Economist（《农业经济学家》），1972年更名为Oxford Agrarian Studies（《牛津农业研究》），至1996年方改为《牛津发展研究》。2021年其影响因子为1.72。
【文章导读】
由于发展中国家的地理位置大多位于南半球以及北半球的南部分，发展中国家间的经济技术合作也因此被称为“南南合作”。其中，广大发展中国家基于共同的历史遭遇和独立后面临的共同任务，在技术、经济等领域展开合作，近年来具体合作内容主要涉及加强基础设施建设、能源开采与环境保护、中小企业发展、人才资源开发、健康教育等。可以说，南南合作这一国际多边共建形式不仅是发展中国家自力更生、谋求进步的重要渠道，更是确保发展中国家有效融入和参与世界经济的有效手段。
追溯至20世纪50年代至90年代末，尽管南南合作取得了一定的成就，但无论其在时间和空间上有何变化，在很大程度上均为国际主流和理论批判家所忽视，国际上更倾向于使用第三世界的说法来描述它，这也极大削弱了南南合作在地缘战略中的威力。随着新千年的到来，南南合作开始演变出新的发展形势。本文作者探讨了自新千年以来南南合作大规模扩展的成果，并在“南南合作1.0”的基础上，对“南南合作2.0”的理念及特点进行了完善，并进一步提出“南南合作3.0”这一概念。
【内容概览】
一、引言
南南合作是一个广泛、多变、灵活的术语，在广义上，它指的是资源、技术、知识的转让和交换，并基于共同的殖民、后殖民经历和身份，致力于团结全球南方国家（the global South）的集体力量。本文作者针对南南合作展开了特定分析，对其进行了阶段性划分：从1950年代初到1990年代末、2000年代初的几十年为“南南合作1.0”阶段，20世纪90年代末、21世纪初到2015年左右为“南南合作2.0”，此后逐渐迈入“南南合作3.0”时期。其中，作者提出南南合作2.0发展规模的扩大引发了全球叙事、模式和机构的转变，而南南合作2.0成功的扩张以及全球政治经济的其它转变直接驱动了“南南合作3.0”的出现。
基于此，作者也对未来十年里“南南合作3.0”的新发展趋势进行了预测，主要包含三个方面：第一，南南合作的经济外交的叙事框架将比现在更“强健”、更务实、更以结果为导向；第二，合作在坚持“不干涉”这一原则上将遭遇更多困难；第三，南方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在意识形态和行动上将逐渐趋同。
二、从南南合作1.0到南南合作2.0
（一）知名度提高
南方国家放弃了前几年相对低调的做法，国家间合作在世界范围内的扩大与多样化，为其带来了更高的曝光率和知名度。在不同背景下，它们正受到来自媒体、政治人物、工会、非政府组织、普通公民和其他捐助方及发展伙伴的广泛关注。从地缘政治联盟到贸易往来，再到复杂的农业项目和人际网络，南方国家间任何深入的互动都有可能引发关系的紧张和失衡。出于各种原因，中国在众多伙伴国家中格外引人注目，其知名度大多受到投资额度及活动规模的影响。虽然不同合作项目在形式、规模、背景和结果上各有不同，但每一次经历都会对南南合作的参与方、实践过程及框架提出新要求。
（二）扩张超过能力承载范围
南南合作的成功扩展带来了第二个后果——资金、规划和承诺的过度扩张。印度的信用额度贷款项目 Lines of Credit (LOCs)致力于帮助资⾦短缺的国家、地⽅政府和公司获得融资优惠，然而在项目扩张的过程中，由于缺少信息调查、监控及保障措施，项目出现大量亏损。中国也发生过类似的情况，国内两大政策性银行和13个地区基金的未偿还贷款金额远超7000亿美元，相关机构面临着严重的坏账危机。在过去十年左右，南南合作的机构通常由职能部门和中央部委、政府机构、智库、银行等组成，在很多情况下都与南南合作外交和商业往来的质量相匹配。在伙伴关系、规划和融资迅速扩张的背后，需要必要的监管变革、充分的监测和监督、人员培训和更具弹性的融资结构的支持。
（三）南北身份及议程隔阂的消融
最后，南南合作伙伴们发现很难坚守自己独特的意识形态空间。虽然他们在“南南合作2.0”期间成功避免了与北方做出相同选择，但此后日益增加的活动、对话和互动，⼀定程度上促进了南北制度的同化，以及特定思想、语⾔和框架上的趋同。北方捐助者、个人和集体积极且有战略地寻求与南⽅伙伴建⽴合作关系，并且以不同⽅式、不同程度、不同议程切入，吸引了大量南⽅伙伴参与对话协作。“南北”援助与“南南”发展合作之间概念鸿沟的模糊，不仅是因为南南合作伙伴自身的行动，更是因为北方“老牌”捐助者发生了转变。在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的案例中，⾯对美国的明确反对，⼀些西⽅国家仍然加⼊了董事会，这表明南北观念的差距正不断缩⼩，合作及合作的场所也在不断扩⼤。
三、未来十年：南南合作3.0
作者认为，南南合作是一个复杂并且变化急剧的现象，因此不会出现能被清晰描绘的、跨越阶段性的变化。尽管南南合作的新阶段正在出现，但这并不是从一种连贯模式到另一种连贯模式的某种形式过渡。在南南合作内部和整个南南合作的理论和实践的转变中，存在着众多的群聚效应（critical mass），来支持第三个新兴阶段的主张。在这里，作者确定了三个南南合作发展的趋势。
（一）转向感情色彩更少的话语框架
南南合作1.0和2.0的早期言辞和叙事框架现在正在发生变化，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过去10-15年合作的成功扩张。长期以来，南南合作具有很强的务实性，要求明确参与者的利益以及合作的实施议程，以此作为互利成果主张的一部分。虽然这种情感框架将继续被采用并创造共鸣，但有证据表明，当前，南南合作的话语框架将朝着更强大的务实性框架以及重视集体实践的方向迈进。现如今，发展中大国的发展速度远远快于大多数小国，这种快速发展会对这些大国的利益和在全球规则制定中的权力行使产生影响。最新情况表明，南南合作的扩张促进了友好伙伴关系，发展干预和各种类型的投资推动了基础设施建设，提高了生产率并创造了就业机会。
（二）“不干涉”原则的消逝
随着合作风险与投资规模增加，南南合作在合作过程中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更多国家间干预的迹象。“不干预”原则是南方合作伙伴自南南合作诞生之初就确立下来的，即使是在“南南合作2.0”蓬勃发展的扩张阶段，合作伙伴内部依然坚守着“不干涉”原则。到了“南南合作3.0”时期，在外部环境及内部矛盾双重力量作用下，“不干涉”原则受到了巨大的挑战。
在诸多领域，南南合作经历了高速扩张期后，正以全新的方式和步伐进行机构整合，建立了大量专业发展援助机构，例如2012年创立的印度发展伙伴关系管理局、南非国际开发署以及2018年启动的中国国际开发合作署等。
（三）难以预设南北二元差异
正如一些评论家指出，有相当多的证据表明南方国家与捐助者正日益走向趋同。这种部分的融合可能会在某些情况下会带来更高富有成效的协调合作，但也会缩减过去十年中较贫穷国家享有的政策空间。
四、结论
尽管当下国际时局动荡，合作过程中不可避免将出现项目收缩、合并，资金来源减少等情况，但南南合作仍将持续发展。可以说，在过去十几年中，南南合作经历了一段相当成功的时期。在物质上，发展资源、资金、相关机构大规模增加；在意识形态上，南南合作开启的南方发展模式和理念得到不断地巩固，其影响力不断扩大；在合作成员内部，南方国家作为发展伙伴的地位和合法性日益稳固。
然而，成功背后也伴随着挑战，南南合作在未来十年即将面临着一系列新要求和新环境。首先，全球金融危机以及南方经济体的脆弱性将削弱“南南合作3.0”这一叙述框架的吸引力；其次，随着合作关系的深化与投资规模的扩大，合作伙伴间的内在复杂性不可避免地引发了更多干预情况。最后，尽管全球经济、意识形态、地缘政治等方面的对立和竞争依然明显，但国家间对彼此了解的加深、共同的背景利益、合作机构的密切往来逐渐模糊了南北身份差异。南南合作在过去十年中的快速发展已经深刻改变了全球局势，这又反过来引领合作进入一个全新的时代。
【译者评述】
当下，南南合作已经从少数有远见的专家学者间的小众话题，转变为多个学科的实质性研究对象，以及全球政策与政治建构的关键领域。本文作者Emma Mawdsley根据全球局势变化，基于过往发展经验与积累，对南南合作进行了体系性的划分及分析。
作者通过分期的方式，有效连接了南南合作发展的过去、现在与将来，带领读者快速了解到自1950年代初以来，南南合作的发展历史、理论演变、模式变化等，并结合各国发展实例，从客观的角度对南南合作1.0及2.0期间存在的风险和问题进行批判性分析，指明了解决问题的可行路径与发展空间。此外，作者又在此基础上，提出了对南南合作3.0的展望，描绘出南南合作发展演变的完整图景，有助于推动读者针对南南合作未来展开进一步思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