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AMANEY A. JAMAL，Arab Barometer项目联合创始人和联合首席研究员，普林斯顿大学公共和国际事务学院院长；MICHAEL ROBBINS，Arab Barometer项目主任和联合首席研究员。

编辑：姚星宇（“立学术”栏目编译员，浙江大学外国语学院国际组织与国际交流专业21级硕士生）

审校：徐君畅（“立学术”栏目编译员，浙江大学外国语学院国际组织与国际交流专业21级硕士生）

来源：Jamal, A. A., & Robbins, M. (2022). Why Democracy Stalled in the Middle East: Economic Despair and the Triumph of the China Model. Foreign Affairs, 101(2), 22–29. 

【期刊简介】

《Foreign Affairs》是由美国著名的智库——“外交关系委员会”主办的双月刊，是美国国际事务及外交政策研究领域最权威、影响力最大的学术杂志之一。该杂志于1922年开始出版, 撰稿者多为美国深具影响力的学者和政府决策官员，从中可窥探出美国外交政策的最新走向。

【文章导读】

随着美国减少在中东地区的投入，中国和俄罗斯在这一地区的影响力日趋增强。两国的经济发展模式也引起了中东国家的关注。有趣的是，倾向于民主体制的国家更希望与中国和俄罗斯展开经济合作，而民主化程度不高的国家则依然看重与美国的经济联系。

 “阿拉伯之春”期间，民众走上街头的原因并不仅仅是需要更加民主的体制，还包括了对改善生活条件的迫切渴望。然而，当他们发现民主并不能带来足够的经济收益时，这一制度就面临着挑战，民主在这一地区继续发展的前景堪忧。当然经济问题的答案也可能在政治体制之外，但无论如何民众都会更支持能够改善他们生活条件的一方。

【内容概览】

一、中东继续前进

在阿拉伯之春发生时，该地区的大多数公民认为民主是最好的政治制度。在2010-2011年Arab Barometer[1]调查的10个国家中，有8个国家中有70%以上的受访者偏向于支持民主的政治制度。然而，到2018-2019年，这一数据有所下降：在接受调查的12个国家中，只有7个国家至少有70%的受访者更喜欢民主而不是所有其他制度。

要理解为什么阿拉伯世界对民主的热情已经消退，重要的是要明白，2011年走上街头的大多数人不仅是出于对自由的渴望，也是对他们生活的物质条件的强烈挫败感。抗议者厌倦了政治镇压，但他们对专制政权提供的微薄机会深感愤怒。亲民主的激情和运动的短暂繁荣未能产生持久的民主政府。然而，也许更重要的是，它也没有产生中东人民迫切渴望的那种经济变化。

今天，该地区受到几十年来拖累其经济发展的相同问题的困扰：高失业率，特别是年轻人中的高失业率；劳动力参与率低，特别是妇女的参与率；缺乏高质量的教育；不平等加剧；以及猖獗的腐败。新冠肺炎疫情使情况变得更糟，不仅导致疾病和死亡，还刺激了油价暴跌、旅游业大幅下降以及各种经济衰退。

阿拉伯世界人民似乎首先从过去十年的叛乱中吸取了一个教训：民主变革不一定能带来经济改善。事实上，今天，该地区民主化程度较低国家的人民往往比更倾向于民主的国家的人更积极地看待他们的经济状况。

随着美国在这一地区的影响力的减弱，而中东地区经济发展停滞不前，中国的经济和发展模式，以及在较小程度上，俄罗斯经济和发展模式对许多阿拉伯人更具吸引力，特别是与西方新自由主义的局限性形成鲜明对比。中国和俄罗斯的制度，至少正如中东许多人所认为的那样，似乎避免了民主的政治动荡，并带来了社会稳定和经济增长的趋势。这种观念的转变可能会对美国未来参与中东产生复杂且有点违反直觉的影响。令人惊讶的是，在中东地区，近年来倾向于民主的国家，有更多的民众将中国和俄罗斯视为比美国更有利的经济伙伴——而对一些民主化程度较低的国家的民众而言，加强与美国的经济联系的想法得到更多支持。

二、民主实现了吗？

为了更详细地了解中东的这些趋势，有必要考虑Arab Barometer在过去十年中定期调查的两组国家。第一组有三个民主化程度较低的国家：埃及、摩洛哥和约旦。自阿拉伯之春以来，这三个国家也走上了类似的道路。在每一次变革中，抗议者在2011年寻求的重大目标都没有完全实现，在叛乱之前统治的政权今天或多或少仍然存在，经济增长仍然相对疲软，部分是由于缺乏重大改革。第二组有三个倾向于民主的国家：伊拉克、黎巴嫩和突尼斯。这是Arab Barometer调查的三个国家，其选举最具有意义。但他们的民选政府未能解决重大经济问题。

当比较这两组国家时，公民对其国家经济的看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三个民主化程度不高的国家和三个倾向于民主的国家中，前者的民众对经济前景的看法比后者要要积极得多。在埃及，41%的受访公民在2018-2019年将其经济评为良好或非常好；在摩洛哥，36%的人同意这一看法；在约旦，这一数字为23%。虽然与富裕的发达国家，甚至中东其他地区相比，这些数字较低，例如，在科威特，77%的受访公民认为他们的经济在2019年良好或非常好。但埃及、摩洛哥和约旦公众对经济状况的满意度却普遍高于伊拉克（21%）、黎巴嫩（14%）和突尼斯（7%）。

当受访者被要求评价政府在创造就业机会方面的表现时，这种现象再次出现。埃及22%的受访者、20%的摩洛哥和14%的受访者同意他们的政府在就业方面做得很好。同样，与富裕国家相比，这些数字相当低；在科威特，超过一半的受访者持这种观点。然而，与三个倾向于民主的国家创造就业机会的评估相比，它们大放异彩：只有17%的突尼斯人、6%的伊拉克人和4%的黎巴嫩人对政府对创造就业机会给予了积极评价。

三、权威答案

从Arab Barometer的调查结果给出了一个鲜明的信息：普通的阿拉伯人想要经济尊严，并积极寻求一个可以提供经济尊严的治理体系。由于民主未能在整个中东实现经济效益，许多普通阿拉伯人现在似乎更加欢迎中国和俄罗斯提供的模式。据世界银行称，自20世纪70年代末以来，中国的体系已经使8亿多人摆脱了极端贫困——这正是中东各地许多人急于实现的经济转型。在中国，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在2000年为2194美元，而在2020年达到10431美元。在这20年里，俄罗斯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大约翻了两番，从约7000美元增加到约2.8万美元。与此同时，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富裕国家的平均人均国内生产总值没有实现翻一番，从约25000美元上升到约45000美元。

随着美国减少对中东的关注，中国和俄罗斯增加了对这一地区的介入程度。通过一带一路倡议，北京与几个阿拉伯国家政府签署了经济合作协议。正如研究人员查尔斯·邓恩所指出的，“2016年，中国成为该地区最大的外国投资者，自一带一路成立以来，北京已向中东注入了至少1230亿美元，用于与一带一路相关的项目融资。”俄罗斯没有提供相同类型的经济援助，但发挥了积极的军事作用。通过干预以支持其在利比亚和叙利亚的盟友，莫斯科在苏联解体后几十年的紧缩后与该地区重新接触。

因此，毫不奇怪的是，许多阿拉伯人倾向于希望他们的政府与北京和莫斯科建立更牢固的经济联系，即使这样做意味着将减少其国家与美国的经济联系。然而，在这里，Arab Barometer调查出现了一个发人深省的状况：在倾向于民主的国家，人们显然更希望改善与中国和俄罗斯的经济联系，而不是加强与美国的经济联系，而在民主化程度较低的国家，加强与美国的经济联系仍然很有吸引力。

四、结语

随着民主化和经济发展继续在中东迸发出火花，许多分析家和专家将把责任归咎于他们认为的阿拉伯政治文化的缺陷，有些人认为这些缺陷对民主特别不友好。这种观点有缺陷，不仅因为它排除了支持中东强权统治者促进自身利益的外部行为者的责任，还因为它忽略了经济停滞的作用，使许多普通阿拉伯人反对民主变革的想法。近年来，人们对民主的兴趣和信心急剧下降，这并不代表阿拉伯政体未能抓住自由的价值。相反，它反映了国际、区域和地方行为者未能解决该地区根深蒂固的经济问题。

为了继续推进中东地区各国的民主化进程，美国和国际行为者需要回到基本面。任何促进民主的努力都必须考虑到公民对经济尊严的渴望。仅强调抽象概念不会有说服力。阿拉伯人渴望自由和正义——但他们更愿意支持提供食物的政治制度。

【译者评述】

    本文围绕“阿拉伯之春”之后中东地区的民主进展停滞的问题展开，通过Arab Barometer的调查研究，考察了在民主制度建立后中东人民是否真正得到了在游行示威时想要的“面包，资源和公平”。

作者将这一地区的国家有针对性地进行分类，并分别进行讨论。这两类国家是：民主化程度较低的国家，包括埃及、摩洛哥和约旦；民主倾向国家，包括伊拉克、黎巴嫩和突尼斯。相比之下，民主化程度较低的国家的民众对本国的经济更有信心，更倾向于肯定政府在增加就业方面的表现。面对惨淡的经济发展状况，民主倾向国家的民众则对民主体制本身产了怀疑，并将问题归咎于制度本身。

       作者以突尼斯为例，论述了民主的停滞。作为曾寄予厚望的国家，突尼斯在拥有良好发展基础的前提下，民主选举并没有给民众带来经济腾飞。相反，复杂的国内政治、党派斗争使其经济面临着危机，国民收入与民众尤其是年轻人对经济的信心均在降低。